海瑞朝三清

 千岛湖民间故事     |      余象武

  在江西登三清山,导游给大家讲了个《海瑞朝三清》的故事,因为一开始就提到了淳安,让我感到特亲切,所以听得很认真。

  传说明嘉靖年间,海瑞奉旨到严州府淳安县赴任,路过浙赣交界处的三清山时,眼看天色将晚,就挑了家客店住下。他早就听说三清山乃道教福地,有江南第一仙峰之称,很想上山观赏一番,便向店家问路。店家说,大人要朝三清,须先做到三件事:一戒斋三日,二沐浴更衣,三不吐秽语,否则太上老君会怪罪的。

  依店家所言,海瑞戒斋沐浴后,第四天便穿着朝衣朝靴坐进官轿往上行,谁知到了“千步门”,那轿子刚才还轻飘飘的,这会却沉得像座山,偏偏这里的石阶又陡又窄,轿子上又上不去,下又下不成,歇又歇不得,直压得轿夫们一个个叫苦不迭。听到轿外喧嚷,海瑞探头问明情况,不由沉思起来,他想起店家的话,忙将自己周身上下看了个遍,发现自己的靴子是用牛皮做的,这才猛醒过来,当下在轿内脱了朝靴,换上布鞋。说来也怪,轿夫们肩头顿觉轻了许多,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三清宫前。

  焚香揖拜过后,海瑞开口道:“老君呀老君,人人都说你神明灵验、戒律森严,今天看来并不尽然,我这朝靴乃当今万岁御赐,为何穿不得?你殿上的那面大鼓,岂不也是牛皮蒙的!你身为三清通天教主,位尊仙班,诸多清规戒律只用来苛求别人,却宽待自己,难道就不怕世人仿效吗?”话音刚落,就听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殿前那面大鼓的牛皮鼓面突然炸裂,且腾空而起骨碌碌直滚到山下一条长岭上,化作一面巨大的石鼓立在那里(这岭后来就叫石鼓岭)。海瑞见状大惊,众道士和朝三清的善男信女们更是吓得不知所措,都说老君动怒炸鼓,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海大人的。确实,这天太上老君刚和灵宝天尊在三清山顶下罢棋,正准备回兜率宫去,忽听海瑞在斥责自己,立刻气得胡子上翘,双手打颤,暴跳如雷般毁了鼓,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倒想看看你海瑞究竟有多大能耐!”

  却说海瑞朝罢三清,带领众人直奔严州。时逢酷暑,严州府又偏偏百日未雨,沿途井涸塘干,找不到一滴水喝,海瑞一行人等个个口干舌燥。太上老君在云头看得清楚,心里暗暗高兴,他用手一指,路旁立刻出现一块结满大西瓜的瓜地,老君自语道:“哼,看你海瑞摘不摘!”海瑞手下人见前面有一块西瓜地,当下笑着叫着,争先恐后朝瓜地奔去。海瑞见状忙喝道:“都给我回来!你们也不问问瓜主是谁,就去摘瓜了?”于是他派人去寻瓜地主人。过了半个时辰,派出的人回禀说方圆几里地内一户人家也没有。大家一听,又苦苦哀求海瑞允许他们摘瓜。没奈何,海瑞只得让他们摘了几个,却在每根藤上挂十五个铜板作卖瓜钱,然后才和众人一道吃起瓜来。老君见找不到海瑞的岔子,顿时又心生一计。

  海瑞一行继续赶路,傍晚时分走近一片山林,抬眼望去,这林子仿佛没个尽头,附近又没人家,到哪去过夜呢?海瑞正犯愁时,忽闻山沟里有鸡叫声,便领着众人循声而去,发现路边果然有一户人家,但这家只有母女两人,海瑞觉得不便借宿。正迟疑间,女主人却先开口了:“客官是要借宿吗?请进来吧,我母女自住一间就行,不必多虑。”海瑞见手下实在走不动了,只好住了下来。待下人们睡下后,他便就着油灯看起书来。到了半夜,忽听有人敲门,便问是谁,门外一女子娇滴滴应道:“大人,是我呀!”海瑞认定是房东女儿,就说:“不知有何吩咐。”只听那女子道:“母亲叫我替大人送茶水来,请大人开门吧!”“夜半天凉,我不口渴,多谢你们照应了。”海瑞一口回绝,继续看书。过了一会儿,那姑娘又来敲门,说是来给海瑞添灯油,海瑞说灯油尚足,也未开门。谁知过了半个时辰,那姑娘竟自己破门而入,来到海瑞面前,海瑞忙站起身,不悦地责备道:“你怎么自己进来了?”女子笑嘻嘻地说:“我来了两次,你都不开门,只好自己进来了。”

  “有什么事,快说快走!”“我知道,你是去严州淳安赴任的海大人,只因你一人看书很是寂寞,特来相陪。”说罢,媚态可掬地将纤纤玉手搭在海瑞肩上。海瑞不为所动,推开姑娘,斥道:“太放肆了!你一个女儿家,竟如此不知羞耻,成何体统!”那女子也不生气,依旧笑嘻嘻地说:“哎呀海大人,你们为官的三妻四妾都嫌不够,还要出没于烟花柳巷,今日是我自送上门,又无人知晓,你怕什么,何必要发怒呢?”说着,又朝海瑞依偎过来。海瑞气极了,正色道:“无耻!竟敢说出如此不堪入耳之言!”他一声猛喝:“来人!将这下贱女子绑了!”手下人酣睡之中被搅了好梦,怨气正无处发泄,当下不由分说将那女子绑了起来。海瑞又令人将她推出门外重责四十大板,随从们提了棍棒朝那女人便打,谁知一棍子下去,只听“嘎”的一声,一棵小树拦腰折断,眼前的房子也瞬间变成了岩洞,再寻那女子时,哪还有踪影,众人大惊。

  海瑞走出岩洞,便听空中传来一声慨叹:“啊呀,好一个海瑞!”抬头看时,只见太上老君端坐云头,忙跪拜道:“老君有何指教?”老君连连拱手:“不敢当不敢当!海大人真不愧是文曲星下界,老朽算是折服了!”海瑞再拜时,太上老君已悄然隐身退去,这才明白,白天瓜地试探和方才的女色引诱全是太上老君图谋报复所为,心中不免感慨:“神灵仙家也图报复,可见世间做人更难!”遂取来纸笔,题了一联:“一统大明祝皇祚于百世千世万世,三元无极存道气于玉清上清太清”,命人送往三清山,请名匠刻在三清宫大殿的石柱上。与此同时,殿前新置的大鼓,也改用夏布蒙鼓面了。

  这故事吸引我的,一是人物性格鲜明,清官海瑞不但公正廉明严律己,而且敢说敢做有担当,上仙太上老君对海瑞直言的反应,虽有报复之嫌,却是对其人品的严格检验,并知错能改,他们既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,也有自己的脾气秉性和处事风格。二是推崇仙人与官员在操守上互相监督,形成制约,即信奉“举头三尺有神明”,以强化官员自律,造福于民,反映了老百姓的心声和愿望;三是淳安迎来一位好官,不仅是当时民众的福气,也给此后的官场树立了榜样,如今千岛湖龙山岛海公祠里的廉政文化教育基地,就是海瑞馈赠给世世代代淳安人的珍贵大礼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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